康德认为人以价值为其存在的根基,实在是一种“冒险”。就其本义而论,所谓价值就是人类抵御某种东西的堤坝和护栏,价值针对的乃是虚无主义。人是一种需要理想才能存在下去的特殊存在,所以人生活在丑恶的现实与美好的理想之间:他因为对现实不满,于是就有了理想;或者说他因为有了理想,因而对现实不满,所以人就不可避免地要通过“冒险”而来确定这一种价值是否合适用来作为存在的根基。
在这个项目中,陈丹笛子尝试透过不同的作品来谈及普通人在现实生活中想要基于生命本身的自我冒险。对于“他们”自身来讲,这种大胆冒险的过程就是对生命状态的一种对抗。海德格尔在《诗人何为》中提到:“当下存在者都是所冒险者,存在者本身就是冒险着的,它一任自己听冒险而行。”作为存在者的所冒险者是一个被意求者,它被扣留与意志之中,本身始终在意志的方式中,并且自我冒险。人的转向是在他们深入本己的本真性之际才发生的,当我们更加固执作为有意愿的人承冒险而行,对“真正”、“真实”、“完整”的追寻,我们才能从贯彻自身的烦忧中解放出来,寻找身份认同的痕迹。
装置《你所需要的就是爱(All You Need is Love)》中的两个箱式电视播放的两个画面出自于日本导演沟口健二的《近松物语》,一个画面是逃避封建社会规则的他们逃到了一个充满诗意的自然世界,而另外一个是影片结尾的画面,他们两人骑在一个骡子上,背靠背地被绑在一起。镜头定格在这一对即将承受严酷死刑的情侣的脸上,他们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个微笑的特别之处不是要表达爱与死交融的浪漫主题,爱是对死亡的反抗,在他们一致的微笑中,也宣示了另外一个社会的可能性。
在录像《春日火烈鸟(Spring Flamingo)》里出现的中年男人作为现代普通人的普遍象征者,时而妥协于生活,时而又固执地描述着某种关于世界的迷思,以便完成对自己已逝人生的自欺欺人的拆解。百无聊赖之时,回溯着那所谓的“执着的旧梦“,片刻喘息的机会,他义无反顾地追索着过去一段或许是美丽的浪漫回忆。可他从来不会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双屏幕录像《3’17”》分别播放一段沸腾中的水与一段被异物滴入的眼球的片段,对象的反应随着时间而越发强烈,通过两者之间产生的关系来暗示一段隐性的权力关系。《性别分析:民意测验》将同一部电影中三段断裂的镜头并列重剪,以中间画面的一份社会民调——“对他者持续发出苏格拉底式的追问”——来向两侧的男女主角进行追问。《The Adventurer》以“三维弹球之太空军校生”这款经典电脑游戏为背景,借由一个虚拟机器的口来指引着玩家抵达某个方向,延续了“冒险”这个主题的精神——我们如何在荒芜孤寂的星际流浪中寻找使命,以一个孤独的主体的身份与这个广大的世界之间建立关系。
这里面的作品大部分都基于想象——一种故事性的幻想。生活经验是提供幻想的蓝本。陈丹笛子想要去幻想陌生人的生活,试图将“我自己”所转移入内,而同时又把自己制造得游离在外,这种非常抽象、非常暧昧和身份不明的关系,没完没了。